人對被肯定、被喜愛的最基本的需求,可能就是為何有越來越多的人成為自己的好萊塢導演的原因
曾經,迪士尼不允許遊客將骨灰、木片琴和草坪躺椅帶入迪士尼樂園中,而現在,自拍桿也遭到了迪士尼的禁止。今年夏天,在意大利羅馬競技場,法國凡爾賽宮和悉尼歌劇院公布了禁止遊客攜帶自拍桿的消息之後,迪士尼也發布了相同的規定。據迪士尼官方稱,發布此禁令的原因,是出於公共安全和基本禮儀的考慮。但在今年的科切拉音樂節和聖叠戈動漫大會上,自拍桿同樣遭到了抵制——而這些場合通常是沒有什麽禮儀可言的。如果你在俄羅斯,那麽現在你很有可能會因為使用自拍桿而被捕。在經歷了一系列因不安全自拍(比如在一輛駛來的火車前自拍)而引發的各種事故之後,俄羅斯政府在近期在公眾當中展開了一項宣傳活動,目的是讓人們認識到自拍的危險(無論用或是不用自拍桿)。
自從手機出現前置攝像頭之後,自拍變成了小菜一碟,人們對此也越來越不避諱(女生通常會撅起嘴巴拍“嘟嘴照”,而男生則會揚起眉毛拍“鬼臉照”)。現在雖然人們對自拍桿下了禁令,但這似乎僅僅將自拍限制在了一臂的距離之內——自拍對整個社會的入侵似乎已經勢不可擋了。
對於自拍以及人們願意承擔的、由自拍帶來的社交與心理上的風險,心理學家、技術人員、行為經濟學家、藝術史學家和未來學家的看法各有不同。但他們普遍認為,無論自拍的人用了多麽了不起的濾鏡來美化圖片,自拍所傳達出的信息要比自拍者想要傳達的信息更多。
大部分關於自拍的研究顯示(爆料!),經常自拍的人更有可能會發展出自戀、精神變態或是馬基雅維裏式的人格特點——所以當這些自拍迷們的自拍桿拍到你頭上的時候,他們很有可能會無動於衷。這也並不是說所有自拍的人都是精神變態,但當他們將自拍發到網上、渴望得到社會認可時,這確實表明自拍的人更需要一種自我滿足感。
“人們並不知道,自戀並不僅僅意味著自負,也是缺乏安全感的一種表現,”俄亥俄州立大學傳播學院一位研究自拍者人格的副教授傑西·福克斯說道,“他們需要得到更多‘讚’來感受別人的肯定。”
還有研究者稱,人們更有可能在情緒激動的狀態下發自拍,比如極度興奮、憤怒或是焦慮時,都會讓人更有發自拍的沖動。有趣的是,像心滿意足這種比較平靜的情緒並不會引起人們發自拍的慾望。
還有研究表明,經常上社交網站的用戶如果不能發表狀態,或者在發表了某些內容而沒有得到“讚”(數字版的豎起大拇指)時,歸屬感和存在感會下降。
軟體開發者拉米特·朝拉在幾年前也有過類似的發現,他曾開發過一款手機應用,用戶有了這款軟體之後,Instagram 上一旦有任何一個好友發了照片,它都會在五秒之內自動送出一個讚。他之所以開發這款軟件,是由於他的朋友抱怨他。
就在拉米特秘密開發了這款應用的幾個月後,他發現他在 Instagram 上的粉絲數量漲了 50%,也有更多的人邀請他參加聚會和商務活動。Instagram 也因此禁止了他的軟體。
“點讚何其容易,但我認為人們——包括我在內——都已經被點讚沖昏了頭腦,”拉米特說道,他目前住在紐約,他在 Instagram 上發布的大部分內容都是自拍。“這就像是一種毒品,你嘗試了,之後就永無止境地想要更多。很多人都能準確地說出得到一百個讚的時刻。”
當然了,這一切與卡戴珊相比都是小巫見大巫了,只要她發自拍,讚數總是能輕輕鬆鬆超過八十萬。而她發她女兒的照片時,讚數超百萬也不是不可能。這種現象與英國一個行為科學家的研究不謀而合,他們發現,人們會與那些發照片更多的朋友或是家人關系更親密一些。
也就是說,自拍也可以看做是另一種交流形式。畢竟一條信息只能容納 160 個單詞,而一圖勝千言。然而在技術領域,人們則認為自拍是一種賦權的形式,因為自拍讓人們在更大程度上掌控了向外界展現自己的方式。
有了各種瘦身、磨皮、減齡的濾鏡和應用,人們能讓自拍中的自己更美。人們看到了自拍中完美的自己和鏡子中不盡如人意的自己,這使得對於整容手術的需求量大大增加。
當然了,自拍也可以變成一種記錄人生的方式,而且是一種高於現實的記錄。自拍是人們記錄做過的事、遇見的人的一種方式,也展現了人生無限的趣味性。你可能會經常聽到這樣一句話,“無圖無真相”,同樣的道理,“我拍故我在,不拍不存在”,這或許就可以解釋為什麽人們會如此癡迷於記錄自己的所作所想,即便這樣做會讓他們在現實生活中的存在受到影響也樂此不疲了。
莫莉說,不難看出,將來終有一天,人們會把自拍中的自己建構成為某些特定的形象(超級英雄、身材健美、長髮公主)。我們越是在網上建構自己的生活,它們就越會變成展示我們如何看待自己的平台,而不是展示真實自我的平台。
人對被肯定、被喜愛的最基本的需求,可能就是為何有越來越多的人成為自己的好萊塢導演的原因,他們通過一個自拍桿和遙控器就能輕而易舉地提高生命的質量。一些研究自拍現象的人認為,近期各大旅遊景點對自拍桿發出禁令,已經成為了一場支持真實自我、認清自我的文化運動,而不僅僅是為了讓人們清楚地認識自拍桿所帶來的安全隱憂。
也有人認為,自拍就是一種賦權,自拍將掌控的權利轉移到了信息接受者的手中,因為到最後,自拍者得到或積極或負面的評價、得到讚還是被忽略,還要取決於看照片的人。
對於任何一張自拍來說,無論它是沒有經過修圖的還是修過或是精心修過的,“看自拍的人完全可以不理會自拍者的意圖,自由對它進行解釋,”華盛頓國家肖像美術館的副館長艾斯瑪·納尼姆說道,“所以你當然可以說,是看照片的人擁有更多的權利,並且能在交流中獲得更多的信息。”
除了看圖人的解讀之外,自拍者也無法控制照片本身,一些藝術家就盜用了網友在社交媒體上曬出的自拍,將其融合進自己的作品,還賣出了高達十萬美元的高價。
隨著人臉識別技術不斷進步,經常自拍的人很有可能會因此暴露了個人的身份。你越頻繁地在網上發布自拍,一些公司、政府機關和罪犯就越有可能識別出你的身份,他們不僅僅是在線對你進行識別,即便你在餐館裏或是大街上,他們也很有可能對你的身份了如指掌。
“你能改名字甚至改掉你的社保號碼,但你就是無法改變你的容顏,”電子前沿基金會的高級律師珍妮弗·林奇說道。政府六月發起了一系列關於人臉識別技術的會議,而電子前沿基金會與其他幾個隱私倡導組織都拒絕參加這次會議。“即便是在這種極不公正的假設語境中,我們都不可能對是否要保護基本人權達成一致。”
對於那些癡迷於嘟嘴照的姑娘來說,這顯然不是個好消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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